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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惜当下,不负今朝

珍惜当下,不负今朝

山桃初开时,正在河边散步,意外接到失联多年的初中同学电话。寒暄几句,各述近况,他突然话锋一转,声音也压得低沉,“XX同学你还记得吗?”

我仔细回想,但毕竟十多年已过,音容模糊,只记得她清清瘦瘦。于是模棱两可嗯了一声。电话那边说,“婚纱照都拍了,婚检时查出癌症,不到一个月形销骨立,就这么走了……”

突然的噩耗逼停了我的脚步。河水中央芦苇已冒出寸许,绿莹莹衬得水面如碧绿的绸。柳条舒展着抽出新芽,暖风骀荡,时光清明。春天这么好,但她却再也看不到了。

那段时间,赵英俊与吴孟达离世的消息又先后传来,春愁之中皆是别绪,不由得想: 世事无常,原来是真的。人与人的下一次相见,原来最好不过一句——别来无恙,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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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年,木心大火,一首《从前慢》更是刷爆各大社交平台。“从前”这个词,被木心拾捡起来,仔细缝进泛黄的诗行里,日色、车马、邮件,在互联网近乎光速的世界里缓缓挪动着,不动声色征服了一众读者。

兴许,正是由于这个时代太快,所以慢才变得格外珍贵。 两座相聚数千里的城市,从前要走很久很久,但现在几个小时的飞机就能到达,可是分别了几年的两个人,却似乎永远没有时间相聚。

大学毕业时,同寝室的几位兄弟说,我们每年都要聚一次。但毕业至今五六年已过,我们一次都没聚全过。天南地北的距离、忙碌的工作、各自的家庭、还不完的房贷车贷、永远都在烦心的生活中的琐碎、合不上的休假时间…… 忙,真的不是借口,是这个时代不愿给年轻人一个喘息的机会。

最初几年,读了研的下铺兄弟打来视频,总问我何时回家,他来看我。但自从他也工作后,视频里便不再提相聚,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那句他来看我变成了一句“最近咋个样萨?好久不见尼呀!”

兰州话,翻译成普通话,就是“别来无恙,好久不见”。只是说一句,好久不见,男生之间那些永远不会说出口的关心与祝福,就都在其中了。

时代快速发展,我们拼命跟随,总希望有一天它转弯的时候,我们不会被时代的离心力甩出赛道。背井离乡从1980年代起,就成为中国人追逐时代的跑鞋。40年来, 社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代代中国人,也与故乡有了千山万水的距离。

去年过年期间,一家几口分居不同城市过年的现象并不罕见,年三十晚上,“好久不见”也许是“新年快乐”之后出现频率最高的一句话。“新年快乐”是节日的要求 ,那句“好久不见”也许才是最真实的情感流露,只是一句,胜过千言万语。

珍惜当下,不负今朝。

这句话四五年前特别流行,但对大多数人来说,它就像曾经流行过的所有话一样,也只是流行而已。但我想这句话的落脚点,其实 是对待生活、对待周围人事、对待自己的一种珍重态度,它是实实在在的,不应该只是一句空话。

记得有一次,去听白先勇先生的讲座,他讲了一个故事:抗战时期,一奶同胞的兄弟二人报名参加了不同的部队,村口分别后,走向不同的方向。就在那一刻,他们的人生也走向了不同的方向。抗战结束几年后,一个败退台湾,一个踞守大陆,直到双双离世,再不曾见过一面。

以前看到过一句话, “明天与意外我们永远不知哪个先来,珍惜身边的每个人,因为你不知道下次重逢是什么时候。” 那时少不经事,总觉得这句话矫情,总以为一切都来日方长。但经过了一些事,再听这个故事,终于明白,历史只是时间的一部分,一别就是一生的故事,生活中一直在发生着。 说这句话的人不是矫情,他们是懂得了珍惜。

曾经在豆瓣上无意间关注到一个话题,“你是怎样面对亲朋好友的离去的?”这个话题下的跟帖,就像是一本不忍卒读的忏悔书,读一点就要歇一会儿。面对亲朋好友已经离世的事实,大多数人都在后悔,当初他/她在的时候,怎么就没想着好好珍惜。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何其哀哉!

但有一篇文章,却让我眼前一亮,心里一暖。作者详细记录了祖母从得病住院起每日的琐碎,记录家人如何与祖母相处,记录祖母每日的身体与精神状况,直到祖母离世,她的文字依然节制,哀而不伤,并无太多流露。我想,她是珍惜了每一日的,面对生离死别,她是心安的、无悔的。

快乐当然值得珍惜,但珍惜当下,并不是只是珍惜那些快乐的、甜蜜的当下,一些必须直面、不得不直面的当下,同样值得珍惜。 唯有如此,才能懂得人生的真正况味,也才会少留一些遗憾。

黄金配角吴孟达,在与周星驰的合作中,创造了许多经典角色。但后来,面对周星驰的几次邀约,吴孟达都因档期原因未能达成合作。期待他们再一次创造荧幕经典,成为许多影迷的心愿。吴孟达曾多次表示,只要他还活着,就还有合作的机会,但他的突然离世,终于使这个愿望落空。

影迷的遗憾,不止是电影里他们终究未能达成合作、未能创造更经典的角色,更在于他们曾经“渡尽劫波”的友情长出了缝隙却未能得到愈合。如果知道会是这样遗憾结局,他们会不会早一些相逢一笑泯恩仇呢?

以前日本有部讲父子情的电影,叫《入殓师》。儿子做了入殓师之后,有一天突然接到消息,童年时就消失于自己生命中的父亲去世了,让他去认领尸体。带着怨恨去认领尸体时,不经意地发现父亲手中紧攥着一枚小小的光滑的白色石头,那是小时候在河边,他捡起来送给父亲的。

那一瞥的瞬间,他终于明白,这么多年,父亲一直在等他,他也一直在等着父亲,等着那份应该属于他的父爱。可是,没有一个人主动,他们就这样为彼此留下了一生的遗憾。

春节期间,贾玲用一部《你好,李焕英》弥补了未能好好疼爱母亲的遗憾,但电影终究是电影,再穿越再流泪再弥补,它也只能是电影。当我们在电影院里欢笑痛哭时,贾玲心里明白: 有些遗憾可以弥补,但有些遗憾,是无法弥补的。

看到这里,若心有所牵,拿起手机,跟久疏联系的亲朋轻轻说一句“别来无恙,好久不见”吧,也许,他等这句话已经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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