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人吃饭、旅行到处走走停停,也一个人看书、写信自己对话谈心,只是心又飘到了哪里,就连自己看也看不清,我想我不仅仅是失去你……
——题记
我们走了多久,梦了多久的草原,在十三岁那年,如愿以偿地来到眼前。故城,我们终于等到了这一天。缘何,那些最初的目的与信誓旦旦,会在我们踏上这片广袤的草原上时渐渐灰飞湮灭,随着草原上拂过的一阵清风,褪却了所有的躁动与不安,心情蓦然间冷却下来。就这样以一个不小心的闯入者,为这样安静、平和的环境所深深震撼与感染。
身心都返璞归真到幼年时代,平静而纯洁,终于知道“风吹草低见牛羊”的美丽、梦幻。草地柔软得恰似一张巨大的羊毛地毯向远处伸展。天很蓝,蓝得好像有人故意用靛蓝色的染料,把天空彻底地涂抹了一遍。云层很低,似乎伸手就可以触摸得到。远处,牛群和羊群正低着头,默默地细品着青草。在那些牛、羊的中间,有个孩子,静静地驻足,仰起他稚嫩的脸庞凝视着天空。他微微抬手,淡淡地笑……
故城不说话,他以他特有的古怪姿势席地而坐,目光始终跟着那个孩子,也露出一样匪夷所思的微笑。我实在难以把启程时热血澎湃的他和现在的他联系起来。他转过头对我疑惑的表情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你至于这样么?”
“故城,这不像你,这是实话。”我犹豫了半天,终于说了实话。
“你不觉得,这幅画面很眼熟么?”他转过头去,浅浅地说。
“有啊,不知道在哪里见过。”我轻轻地点点头。
“那个孩子望天空的样子,让人…心疼。”他突然敏感地回头望了我一眼,那个眼神里写满了疼惜。
“嗯。”我靠着他坐在边上,抱着膝盖,把头埋在手臂里,安静地附和,生怕惊醒任何一个沉睡在这片草原上的精灵。
他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揉揉我的脑袋,叫我起来。我收回远眺的目光,他把我拽起来。那个孩子正拿着一根小小的树枝,驱赶着那群牛羊,走向下一个草地茂盛的地方。他的背影慢慢地向前移动着,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最后消失在遥远的地平线上。那群牛羊也像巫师的幻术一样一眨眼不见了……
故城牵着我,他的手宽大而温暖。他像哥哥一样保护我。我则像一个听话、乖巧的小猫一样跟着他。他走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这么多年了,我们慢慢长大,尽管社会中的人情冷暖改变了我们很多,但不变的是我们的本质,还有我们幼年时代,最简单、最幸福的快乐。
我们寄住在一个和他爸妈很熟的人家里。那个男人不是蒙古人,但是却一点不输蒙古人的热情,他的夫人是一个土生土长的蒙古女人,没有江南女子的柔弱之美,却有着不一般的魅力。她的略有些蓝色的眼眸,让我想起我在草原上与故城看到的那蓝得动人的天空。正如她的名字——朗空。
晚餐本以为会不习惯那些卖相油腻的.酥油茶,竟没想到朗空夫人会做南方菜,而且绝不次于那些整天做南方菜的家庭主妇。
故城不顾形象地狼吞虎咽,朗空夫人看着他欣慰地笑。饱餐后,我们走出蒙古包,这时候太阳正好落在草地尽头的某个地方,露出半个脑袋。它收起了那刺眼的光芒,泛着昏黄的晕圈,草地被镀上一层金色,天空的蓝色深了一些。直至,太阳被隐没在地平线下,天空也就完整地被扔进黑暗。
故城和我背靠背坐在离蒙古包不远的地方,他喃喃地像是梦呓:“八十八个星座,全齐了。”
“你全都认识?”这是我从来不知道的。
“你看,那边是处女座,像你一样奇怪,那个是小熊座……”他认真地指给我看。在黑暗里,我看不见他的眼睛,他牵着我的手一个一个地指明,真诚地让人感动,我偷偷地掉了一滴眼泪,我知道他像我看不见他的眼睛一样看不见我……
小时候,我很害怕突然停电,那样毫无防备地被丢进黑暗里,会在还未适应黑暗的一小段时间里,撞到些什么,打翻些什么,仿佛身边的一切都变得陌生,不是我记忆中的映像,这时候好像对世界的感知变得迟钝,让我觉得那么冰凉、空荡。
黑暗中,有人从远处走来,是个孩子,他的脸在身后的蒙古包微弱的光线里一点一点变得清晰,是下午我们看见的那个孩子。他对着我们憨憨地笑,我们随着他一起走向蒙古包。原来他是朗空夫人的孩子,他长得很腼腆,遗传了他母亲的眼睛,一样蓝得透明。
“晚安。”故城对我说。“晚安。”大概是太累了吧,很快就睡着了。在恍然间看见:我在草原上慢慢地走,故城追上来冲我笑。
第二天早晨,我们辞别了朗空夫人一家,踏上回家的路途。这一次旅行也许会成为这一生最深刻的记忆,后来我的确用事实证明了这一切。
从那以后,每个暑假会去一个不同的地方,慢慢发现再也没有与故城一起去草原来得深刻,大段大段的记忆被删减,只为了用来储存这一天……
故城去了省外上学,已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旅行,我却一直固守着这一份执念,原来那么坚毅的信念也会在现实的破坏下如此不堪一击,曾经说好要一起去环游世界的梦想,为了如今各自的忙乱,成了一纸空谈。
也许还会在我们都将把时间挥霍殆尽的时候,想起这一次特殊的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