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口秀大会》第三季落下帷幕,王勉夺冠的消息在很多人的朋友圈被刷屏。这个节目举办前两季的时候,没有这样的待遇,更像是本来就不大的脱口秀圈中人自娱自乐。而今,它被更多人接触并喜欢。
几个月以来,第三季节目呈现过不少引发狂欢或争议的爆梗,比如李雪琴和王建国真真假假的“爱恋”,杨笠对直男虚虚实实的吐槽,王勉对同事关系原原本本的暴露,杨蒙恩对甲方严严实实的奚落,还有程璐和思文躲躲闪闪的离婚。
经过多轮鏖战,建国、呼兰、杨笠、王勉和杨蒙恩会师决赛,又经历两轮PK,在脱口秀界半新不旧的王勉,依旧抱着吉他,最终获得冠军。
| 一
随着比赛的深入,观众的胃口是被逐渐吊起来的,内心总有一个想当然的念头,比赛肯定是越到后面越好看,演员的文本和表演也是越到后面越精彩。
然而,赛事的真正发展往往不是这样。本季《脱口秀大会》采用的是淘汰赛机制,一个人将自己的段子排兵布阵,越好笑的越放到最后,这种玩法很有可能失算,好段子还没来得及演,就因为表演技不如人被先行淘汰。
在这种情况下,演员只能把握大概的方向和节奏平均发力,甚至可能把最好的段子放在第一期,确保自己不留下遗憾。也是由于这样的思路和做法,六位演员决赛舞台上的表现,并非他们在整季节目中的最佳表现——不管是文本还是表演。
尤其对于此前经常抛出爆梗的杨笠、李雪琴、杨蒙恩和王勉来说,他们并不算老将有的尚属新人,都曾经在这个舞台上给人惊喜,但除了王勉他们在决赛场上都没能延续传奇,此前屡屡出现的爆梗没能再现,从中也能看出战线一旦拉长新人的创作往往暴露出短板。
建国、呼兰这样的老将,在第三季舞台上一直没能爆发,重现当年的辉煌,有些时候呈现出被掏空的状态,本是夺冠热门最终都未能夺冠。
| 二
如果说谁在决赛舞台上给出相对更大的惊喜,那就是冠军王勉。
他也是在第三季节目中发挥最为稳定的演员之一,表演永远是吉他伴唱,抛梗的规律几乎都是预期违背。讲故事把观众带入情境,而后急转直下给出意想不到的结果,尤其加上还算入耳的旋律和押韵歌词,几乎每次都未曾失手。
在决赛阶段,王勉更是下出一招险棋。决赛的两轮PK,他第二段表演的文本明显好于第一段,他可能预见到自己有较大几率进入第二轮,因此才敢于用险,第一轮选择相对平庸的段子,更加精彩的放在终局。结果如他所愿,他最终战胜热门人物建国和呼兰,拿到了总冠军。
王勉的名气并不算大,但他参加过前两季的《脱口秀大会》,而且也是抱着吉他上台。只不过那时候他的表演还相对稚嫩,新鲜有余趣味不足,没能走到多远。这一次,他边走边唱抵达终点,这应该也是他新的起点。
| 三
相对于很多演员,王勉其实更不容易。有些演员表演脱口秀多年,是积攒下一些旧段子的,在后期的表演中可根据需要随意调配,王勉的吉他演奏则几乎没有旧段子积累,基本是赛完一期新写一期。
而且,吉他演奏的主题更为统一,内容相对完整,不太可能像口头表演那样相对松散地进行表演——有些段子之间没有太多关联也可以模糊处理,这就更要求王勉在创作方面既要快,又要好。
不过有一点王勉是沾光的,那就是他节目的表演性和观赏性。现在很多观众之所以还对脱口秀这种喜剧形式抱有成见,是因为总感觉这些人不是在表演,很多时候站在干说,更像一个能说会道的朋友在跟你嘻嘻哈哈聊天,不管从文本还是表现观赏性都不太强。因此让这些观众买票看脱口秀演出,他们心里难免打鼓。
而王勉的表演更像是表演。
| 四
相声演员郭德纲曾经说过这样的话,你也会说话我也会说话,你为什么花钱买票听我说话?
这句话乍听来确实让人一愣,但转念一想,相声相对于脱口秀表演性还是很强的,程式化的表现非常多。两相比较,脱口秀更适合用郭德纲的话进行评判。这应该也是目前脱口秀的市场还不够大的原因之一。
进一步说,由于内容相对松散,目前国内看到的脱口秀表演,基本是难以让观众反复欣赏的。而一种艺术之所以成为经典,一个非常重要的表现就是可反复欣赏。京剧无疑是这样,电影是这样,经典歌曲是这样,很多传统相声和新相声也是这样。
就拿同样是属于喜剧范畴的相声来说,人们最早当然是奔着被逗笑的想法去听,不过一段相声一旦成为经典作品,即使听者再欣赏时早已熟悉那些包袱儿,甚至对录音中现场观众的反应都了如指掌,但他们还是喜欢听。这就是说,一段相声的作品完整性和精彩表演,是除包袱儿之外也非常吸引人的所在,比如其中的贯口和倒口,演员的声音和节奏。
王勉最早时出现时的表现和成绩说明,那时候观众并不接受这样的所谓音乐脱口秀,可随着王勉几乎以一己之力开创性地将这一形式发扬光大,绝大部分演员在选择出场顺序时都不得不避其锋芒,不愿意接他表演之后的场次。因为一段炸场表演会把观众的期待抬高,排在后面的演员哪怕表演与之水平相当,观众都感觉后者不如前者。
音乐脱口秀本来是异类,如今却成为王勉的制胜法宝。这么多期节目下来,你对哪段表演印象最深?或者说你想多听几遍谁的表演录音?恐怕王勉的几首歌曲,在很多人的首选之列。相对来说,有了音乐的合奏,加上精彩的内容,王勉的表演令人印象更深,作品也像一些歌曲一样经得起反复欣赏。
问题就在于,脱口秀这种舶来品,最终的发展方向是不是成为可被反复欣赏的艺术门类?恐怕也不是。
对于脱口秀演员来说,如果说有被反复欣赏的作品存在,那就是他们的个人专场。而且这也只是相对而言,专场表演一般并不直接在平台发布,大多是一个城市接一个城市进行线下演出,每一场只影响几百个人。况且对于国内的演员来说,很多人的追求并不是个人专场。
| 五
看到王勉、李雪琴、杨蒙恩表现出色进入决赛,有人因此感叹脱口秀的门槛还是不够高,至少不如相声高。
除非极为具有天分,相声比赛不太可能出现演员只入门两三年甚至几个月就直接杀入决赛的局面。相声存在基本功问题和演员配合问题,这无疑都需要时间的充分历练。
郭德纲也说过,相声看似门槛不高,谁都长着一张嘴,其实更高的门槛在门里面,很多人说了很多年才发现自己不是这块料。
脱口秀的门槛确实相对较低,它不像相声表演那样需要练嘴皮子,还要讲究逗哏捧哏的配合,而且一些开放麦的存在,使得很多人都跃跃欲试,脱口秀又不像相声那样讲究师承关系,这都使得国内脱口秀行业发展时间不长但新人多出,其中不乏后来居上者。
在如今国内脱口秀行业的发展初期,门槛相对较低应该是一件好事,有利于具备能力的新人进入这个新兴行业。至于将来会不会提高门槛,如何提高门槛,那都是今后的事情。脱口秀属于外来品不假,但也很有可能被国内文化同化,变得不再一样,就像此前很多外来形式被同化一样。但至少有一个门槛脱口秀是比相声更高的,那就是作品的原创性。
不管你是新人还是老将,不管你是表演新段子还是老段子,这些内容必须是你自己创作出来的,而不是网络段子或其他人的知名作品。脱口秀的门槛再低,也低不过个人原创这道槛。表现不俗的新人们将自己的工作和生活经历掏空之后,如何持续产出将是摆在他们面前的大问题——李诞、建国和庞博都曾经是新人。
| 六
不管是新人亮眼还是老将发威,《脱口秀大会》第三季无疑是成功了,比前两季节目更为成功。它的重要意义在于,让更多想被快乐感染的观众看到一种新的喜剧形式。同时,它也拯救了一些本来不那么快乐的表演者本身,比如曾经一度抑郁的李雪琴。
愿不快乐的人变得快乐,表演快乐的人能真正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