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mone
原创 陈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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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不同人口中听到的国外华人Gay的处境各不相同。在伦敦做律师的朋友，说年轻时，身形羸弱，别人常用异样目光，打量他的东方面孔，后来开始健身，变得线条起伏、壮硕夺目，才有人夸他有着异域性感；在悉尼留过学的台湾男孩，清秀俊逸，说在墨尔本时，去夜店几乎无人搭讪，一次陪他去上海的Gay吧，看着他被围追堵截。
旧金山唐人街Gay吧变装舞(上)；唐人街景
我对凡是美好的人－内心良善、目光明净、自在天真，都会心有悸动，但生活中，这样的人不多，寥寥无几；对朋友说，“这两周坐地铁，连续见了四场打斗，两个男人互相用脚踢踹，狂嚎怒吼，两个女人因抢座揪扯叫骂，整座城的戾气太重了”，他回答，“是，因为人人都过得不开心，憋着一股劲呢”。
唐人街Gay吧夜店旧照(上)；唐人街景
我想不同的生活境遇，最能塑造一人的性情、心地。两年前，一名美国阿富汗后裔，据说也是Gay，在经常光顾的Gay吧持枪屠杀，成为当时轰动的Gay吧恐怖袭击事件。当时，我正在搜集这篇文章的资料：在美国长大的华人Gay，都会去哪些Gay吧，它们开在唐人街上吗。
唐人街夜店广告(上)；唐人街景
过去一百年，唐人街上的确有过一段声色靡靡的时间。鸦片战争，清朝战败，“华工”被写进条约，从此以后，他们的身影出现在了美国的建国史上。1948年，加州海湾地区淘金热兴起，人们蜂拥而至；那时，太平天国席卷华南，一些广东男人逃离故国，远渡重洋。
唐人街最大夜店“紫禁城”老板(上)；唐人街电话局
黄金淘尽，人们散去，旧金山形成全美最古老的“中国城”。排华浪潮也此起彼伏，白人主导的社会里，少数族群的华裔，被斥抢走白人饭碗，常遭警察随意逮捕，只有低头做人。1882年，全美通过《排华法案》，中国城收到了通牒：华人男子可以回中国去，不可携家带口迁入美国。
夜店大腿舞旧照(上)；唐人街景
大多人选择留下。清末的中国，风雨飘摇，三从四德等世俗道德却坚不可摧；彼岸，中国城里，男多女少，“妓寮”遍地，竟占到了居民区的近半面积。疟疾、天花、麻风、花柳病，这里被白人世界说得污秽不堪，低等下流；但欲望是永生的，越来越多的白人前来猎艳，臆想一段摇摇靡靡的东方之恋。1900年起，男扮女装、雌雄莫辩的反串表演风靡中国城的舞台。
1880旧金山中国城地图，绿色区域为“妓寮”
灯笼四垂，鼓乐笙箫，舞台布幕后，中国古典美人鱼贯而出，纤腰曼舞，欲诉还羞。那时，一个著名的Gay演员，名叫林明(Jackie Mei Ling，1914-2000)，与中国城一家剧院签订合同，薪酬是6000美元，而当时美国人均收入才500美元。1930年代，唐人街的风月场鼎盛一时，12家欢场中，最负盛名的有两家：一家叫Li Po－李白，另一家叫Forbidden City-紫禁城。
"紫禁城"后台演员
可容三百人的”紫禁城”，流连着华人Gay人群。入夜后，先是中式晚餐，酒到微醺，灯暗人寂，开始演出“羽扇舞”、“奔月舞”，台上多是华人女子，看客多是白人男子；接着是Gay演员林明自创的“铜雀春深”，享誉城中，来的多是蠢蠢欲动的普通男子与Gay观众。
“羽扇舞”、“奔月舞”(上)；Gay演员林明旧照
好景不常在，二战爆发后，这些Gay吧夜场被连番打击，中国城也不能幸免。1942至1943年，一支名为“San Francisco Moral Drive”(旧金山“行道军”)的武装巡逻队，开始大肆搜捕Gay吧里的常客。一次，巡逻队突袭“李白”吧，老板撒谎掩护店中的顾客，说，“你看，这里面娘里娘气的人啊”；他们掉头转向隔壁一家Gay吧，叫Rickshaw，逮捕了48人。
至今仍营业的“李白”吧
二战后，曾经的盛景已一去不返，冷战时代，美国标榜异性恋模范家庭，同性人群噤声，亚裔更是沉默；1962年，“紫禁城”已是门可罗雀，终于关闭，旧址现在成了一个计算机培训中心；当年12家热闹繁华场，只有“李白”幸存，在旧金山40多家Gay吧中，成了一家自甘寂寞的鸡尾酒吧。
唐人街景(左)；Gay演员林明旧照
在唐人街上开一家Gay吧，既易也难。易在美国同性婚姻已合法，只要经营得当，可以选址唐人街；难在世事纷纷，人心如海，你不知下次谁又对世界失望，推门而入的，可以是恐怖分子，也可以是任何一个怨天恨命的失意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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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十四/ 媒体人，曾供职英国《金融时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