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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华社乌鲁木齐6月26日电（记者张晓龙、李志浩、阿曼）土坯房、戈壁滩，26米宽的渠道，5米高的闸口。气温超过30摄氏度，太阳直刺每一寸暴露在外的肌肤。目力所及，一棵绿树都见不到，只有一些紧紧趴在地面的荒漠植被。 2008年，第一次来到塔里木河上游，22岁的申俊立即怀念起2600公里外的家乡贵阳，一座温润多雨的城市。而这个叫土皮塔西提的地方，距离“死亡之海”塔克拉玛干沙漠仅20多公里。 新疆南部的塔里木河是中国最长的内陆河，干流总长1321公里，如果把河道拉成一条直线，几乎横穿新疆全境。塔里木河南面的塔克拉玛干沙漠是中国最大的沙漠，面积33万平方公里，相当于3个浙江、52个上海。 过去11年，申俊就在最大的沙漠边守护着最长的河。 2013年冬，申俊穿上水裤和救生衣在塔里木河开展冬季河道测量工作。（图片由采访对象提供） 申俊学水利出身，毕业后进入新疆塔里木河流域管理局（简称“塔管局”）工作，负责在塔里木河上游库车县境内的土皮塔西提闸口守闸。塔里木河干流设有78座这样的闸口，它们是塔管局治水最重要的“工具”。 土皮塔西提闸口离最近的居民点有3公里，平日只有赶着羊群的牧民偶尔经过闸口。没有长明电，没有自来水，申俊用太阳能板为手机充电，用沉淀泥沙后的河水洗漱。平日吃的菜、饮用水和生活用品，单位每10天送一次，戈壁滩上捡来的红柳根是柴火，用来在铁皮炉上做饭。 2017年底新修的土皮塔西提管理站。 新华社记者阿曼 摄 除了汛期以及每天1次、每次持续1小时的测水工作，闸口上的日子是清闲的。申俊和外界的联络全靠微弱的手机信号，而找信号是个技术活儿。 “信号最好的地方在屋檐上，得把手机挂那里，才能连上信号。”除了接女友的电话，他习惯看书消遣。申俊在闸口附近到处找网络下载电子书，一晚上就能看完一本。 2016年，申俊和同事在土皮塔西提管理站内修建一座果园。（图片由采访对象提供） 有段时间，库车县水利局也在闸口设了一个临时水量监测点，聘请了一名维吾尔族老乡守站。老乡炖羊肉时，便喊来申俊和周边的牧民共享。在老乡的斗室内，一群素不相识、语言不通的宾客弹着都塔尔（弹弦乐器），唱起当地的民谣。 申俊说：“歌词虽然不懂，但听着听着，觉得心里没有那么慌了。” 和中东部许多省份不同，塔里木河的治理重点不在治污，而在节水。上世纪70年代，由于流域内无序用水，塔里木河下游近400公里河道断流，大面积荒漠植被死亡，引发严重生态危机。2001年国家启动塔河治理项目，由塔管局对全流域水资源统一调度、管理。 “只有‘摇把子’（启闭闸口的装置）里才能出水权。”仅申俊所在的小小闸口，一年就要向库车县10.8万亩耕地提供3000多万立方米的灌溉用水。 而在塔管局成立前，塔里木河流域的水资源由所在区域的地方政府管理。多头管理加剧了用水混乱：非法开荒、非法取水现象屡禁不止，新疆南部农业用水占比超过用水总量的90%。 像申俊这样的治水人以及一座座闸口的存在，避免了这类现象重演。 申俊在土皮塔西提闸口住过的土坯房宿舍。新华社记者李志浩 摄 当然，这也需要付出代价。申俊说：“一些种田大户唆使农工打砸闸口，强行提闸放水，把我的同事打得头破血流，甚至把人推下河道。据说，一些非法用水户还给同事车辆经过的地方埋下钉子，扎坏轮胎破坏执法。” 守护塔里木河的日子，申俊总习惯用工作中发生的大事区别一年又一年：2010年，基层站点逐步普及了wifi、热水、长明电，站点办公和住宿条件大幅改善；2011年，塔管局的管辖范围从一条干流扩展到四条源流+干流；2012年，党的十八大召开，流域内水事纠纷显著下降。 直到女儿出生，申俊的“编年史”才多了一个维度。 2019年，申俊和妻子马艳艳、女儿申北宸在申俊的故乡贵阳市。（图片由采访对象提供） 2016年3月，妻子马艳艳带着3岁的女儿申北宸来到已独立建站的土皮塔西提。马艳艳申请成为站上一名临时聘用人员，负责后勤工作，女儿也送到附近的农村幼儿园。 最近，申俊却陷入苦恼。申北宸今年9月要上小学，同事的孩子都在300公里外的库尔勒市，那的教学条件比农村好得多。 申俊9年前就在库尔勒市买了房，回城市生活并不难。但在站里时间越长，他越觉得基层更适合自己，他舍不得走。 夫妻俩商量后决定：马艳艳带着孩子回到城市，而申俊抓住每一个休息日赶回城里与妻儿团聚。 马艳艳说：“他适合这里，就是平平淡淡，当个普普通通的职工就挺好的。” 土皮塔西提闸口。新华社记者阿曼 摄 中国对塔里木河流域持续近20年的治理，结束了下游河道连续干涸近30年的历史。据科研部门统计，下游新增植被覆盖面积达到362平方公里，沙地面积减少854平方公里，植物物种由17种增加到46种，曾经干涸的塔里木河终点湖台特玛湖，已形成500余平方公里的水面和湿地。 9年前，申俊去过一趟台特玛湖，“当时那里几乎没水，因为节水、输水工作还没有这么大成果，听说现在湖面变得特别宽阔，我想再去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