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获知这一新闻,有点出乎意料,当年在国外生活时很喜欢他的歌,但从没想到诺贝尔文学奖会花落一个尽管有名也有才气的歌手。
当然,好歌也是一首好诗,诗词本来就是用来吟诵歌唱的。但这次诺奖的意义不仅在此。瑞典文学院的那些大佬们,已经感受到这个世界的深刻变化,大众和精英的日常文化消费品,早已不再是传统的印刷文本,阅读早已碎片化、娛乐化、多样化了。
大众与精英的阅读模式已越来越同一化,各种文本的界限日益模糊,文学或文化经典也已被消解或转化成雅俗共赏的多种“迭代”产品: 流行歌曲、动漫游戏、影视形象,甚至推特、脸谱、谷歌、百度、微信、微博、公众号、直播……
互联网不断将以前不登大雅之堂的个体创意或想象,通过移动终端联结成公众文化消费产品,最终消解了传统以书写文本为中心的知识构建系统。
思想、文化、创意、美感、生活及生命的意义都可以用多元的、丰富多彩的,极具个性的方式呈现和联结,边缘随时可变成中心,特殊转眼成为主流。
记得一年多前,我曾和西外语文老师讨论开歌词课,自己觉得现代审美的一些最好文本是在中外好歌词的想象创意中。去年西外张晓晴老师开过歌词课,也有西外英文老师就像成都夏昆老师一样,抱着个吉他,带着学生们在西外校园的草地上边唱边上英语课,被我“狠狠”表扬了一阵!
我们的教育,至今太严谨传统,仍死守着以经典文本为主的课程框架。其实,各种形式的非连续文本和各种碎片娱乐化的文本,都应是我们教育教学所要关注的,因为就像鲍勃·迪伦的歌,己逐渐成为现在和未来人际分享交流的主流模式。
就像尝试歌词课的西外张老师所评论的: “诺奖给了歌唱,给了灵魂,给了流行”。这个时代是轻的、微的、率真和活泼的,这是时代的选择。
虽然,鲍勃·迪伦走到了美国音乐殿堂的顶端,但关于他的事业范畴到底属于音乐还是文学,还是时常会让音乐家和文学评论家争论一番。
“你是音乐人还是诗人?”鲍勃·迪伦也会经常被问到这个问题。
“我想,我更像是一个唱歌跳舞的人。”在1965年的一次记者招待会上,他曾如此回答。
“是音乐人还是诗人”,这样的讨论一直延续下来,2004年更是因为网传他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一次提名,愈演愈烈,同年甚至出现五本关于迪伦文学创作的出版物。
1. Dylan’s Visions of Sin
? 作者说: “鲍勃·迪伦就是一名诗人”
2. Lyrics:1962-2001
? 迪伦在这个时期创作的音乐歌词集
3. Chronicles
? 鲍勃·迪伦的编年史回忆录
4. Keys to the Rain
? 一本724页全面介绍迪伦的百科全书
5. Studio A,An anthology about Dylan
牛津大学的Christopher Ricks教授,曾撰写出版英国两位杰出诗人约翰·济慈(John Keats)和T·S·艾略特(T. S. Eliot)的书籍。他不仅认为迪伦有资格被当成是一名诗人,而且是这个时代最优秀的诗人之一。
“迪伦掌握的韵律感,非常惊人和完美。” Christopher Ricks教授以迪伦1975年发布的“Idiot Wind”一句为例:
Idiot wind, blowing like a circle around my skull,
From the Grand Coulee Dam to the Capitol
“如果我们密切关注迪伦在字词上所下的功夫,我们就不会草率否认迪伦的诗人地位。” Ricks在Dylan’s Visions of Sin写道,“我们需要完整去看待他。”
仍有许多评论家提出,一首歌曲是否能成功,取决于歌词、韵律、演唱等因素能否完美配合,能否共同迸发出音乐的力量;而一首诗歌,就只是诗歌本身,在纸上,流淌着自身的时间感和内部所蕴含的韵律。
“迪伦的歌词,只有配上他的声音,才有感觉。”另一位评论家Ian Hamilton认为。
然而, 不争的事实是,迪伦的歌词创作的确受到大量诗人诗歌的影响。他尤其喜欢迪伦·托马斯,干脆把鲍勃·迪伦作为自己的艺名,而他本名叫罗伯特?艾伦?齐默曼。
有时候,迪伦说自己就像是一个“六十年代的吟唱诗人”,和别人提及歌词创作的时候,他更像是文学教授,“我的脑海中有很多在各自轨道中平行运行,且又相互干扰着的意识流,它们最终会以一种隐喻的方式从我笔下出来。”
1966年,迪伦出过一本诗集《狼蛛》Tarantula,在这期间他的音乐作品的歌词,看起来像墓志铭,充满文学典故。
如《重返61号公路》(Highway 61 Revisited)其中一段:
Praise be to Nero’s Neptune
The Titanic sails at dawn
And everybody’s shouting
“Which Side Are You On?”
And Ezra Pound and T. S. Eliot
Fighting in the captain’s tower
While calypso singers laugh at them
And fishermen hold flowers
将迪伦视为伟大美国诗人的,不止Ricks教授一个人。从1996年开始,迪伦就被提名诺贝尔文学奖,他《铃鼓先生》(Mr.Tambourine Man)的歌词还曾被收录在《诺顿文学导读》中,后者是史上最权威的文学导读书系之一。
所以他的歌真能等同真正文学意义上的诗歌吗?诗人还是歌手?这两者的界线,迪伦有时自己也很困惑。
他曾公开说斯摩奇·罗宾逊(Smokey Robinson)是他最喜欢的诗人,而后又改口,说兰波才是。前者是美国当代最有表现力的歌手之一,相比之下,兰波才是确定无疑的“诗人”。
对于自己诗人的定位,他表现出两种交替出现的态度,有时他回避这个问题,有时却主动拿出来自我解嘲一番,就如他在《我将自由》(I Shall Be Free No. 10)中写到的:
Yippee!
我是个诗人,我知道!
希望我没有搞砸它!
而关于这个问题,最好的、最坦率的一个回答,可能是另一句歌词。这句歌词出现在他第二张专辑中,1963年发行的《放任自由的鲍勃迪伦》(The Freewheelin’ Bob Dylan)中:
任何我可以唱出来的,我称之为歌;
任何我不能唱出来的,我称之为诗。